“彼一時，此一時，二十年光景，我們走到了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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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7日，“956萬人出生，1041萬人死亡”的2022年人口出生數據公布后，面對自1960年以來的首次人口總數負增長，一張20年前的報紙頭版頭條截圖突然火了，“2022年實現人口零增長”說的雖然只是山東一省的“計劃生育戰略目標”，但卻極其精準地成功實現。

2022年山東人口數據至今還沒有公布，但從2021年僅凈增2100人來看，2022年實現零增長甚至負增長的目標幾乎板上釘釘，山東20年的努力可以說完美展現了全國唯一一個常住人口和戶籍人口“雙過億”省份的執行力。

60多年來首次出現的人口自然增長率為-0.60‰，可能只是開始——一個真正的歷史性轉折點，是長期且不可逆轉的人口下降的開始。或許，出生人口的下降，加上預期壽命的增長，未來將讓我們面臨一場人口危機，甚至終將有一天面臨沒有足夠的適齡勞動力，危及經濟高速增長，讓原本就壓力巨大的養老金體系更加捉襟見肘。

毫無疑問，在2022年人口就進入負增長，這一時間點遠早于專家們之前的預測，此前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2019年初發布的《人口與勞動綠皮書》指出，中國人口會在10年后的2029年達最高峰水平，之后出現負增長。2021年人口數據公布后，面對48萬的凈增長官方也曾預計，即將迎來人口的負增長，可能會從2025年開始。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人口負增長的拐點來得這么快。面對無法逃避且很可能要持續多年的不可逆轉的人口增長趨勢，我們有必要追問一句，導致這種局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其實，從2016年將實施了35年的獨生子女政策過渡到允許生育“二孩”，再到2021年的開放“三孩”，并且出臺一系列包括現金補貼、減稅、購房優惠的生育激勵措施，期間雖然短暫地減緩了生育率的下滑，但遠遠沒有取得像計劃生育“不讓生”一樣的立竿見影效果。

必須要說，如今的人口負增長周期絕非直接因為新冠疫情帶來的超額死亡所致，這從最近三年的死亡人口數從997萬到1014萬，再到2022年的1041萬，死亡新增的幅度遠遠低于出生人口的下降幅度，與之對應的，出生人口數量從2020年的1201萬下降到2021年的1065萬，再下降到2022年跌破千萬的956萬，導致人口自然增長率由正轉負的原因可以說一目了然。

探討人口負增長周期快速到來的原因，在一個長期信奉“多子多福自私觀念”的社會來說，必須要分清到底是現在的年輕人不愿生了還是不敢生了。隨著計劃生育幾十年孜孜不倦地灌輸，以及經濟發展帶來的婚戀觀念轉變，年輕人晚婚晚育現象越來越普遍，不愿結婚、不愿生孩子的年輕人占比更高，但從之前“超8成大學生愿意生育兩個孩子”的民調來看，總體而言，年輕人還是愿意生的。

生育意愿尚存但孩子卻越生越少，就得從不敢生這方面來找原因了。《中國生育成本報告2022版》給出的相關數據顯示，我國家庭0～17歲孩子的養育成本平均為48.5萬元。城鎮家庭0～17歲孩子的養育成本平均為63萬；農村家庭則稍微低一點，約為30萬；即使是最低收入的家庭，養育成本也不低于11.6萬元。

在一個“2022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36883元”的社會中，顯然，養育孩子的成本跟房貸一樣，是家庭中負擔最重的開支，即便夫妻二人都工作，孩子托付給老人照看，可以預期的收入中能夠應付房貸和日常開支就已經不錯了，這還得是祈求不生病以及沒有老人贍養負擔的情況下，多少有點意外，很多人的第一選擇就是眾籌就不難理解了。

新冠疫情之初，不少網友以段子的形式調侃說，封控之后必將是新一輪的嬰兒潮，很可惜上述人口數據已經給出了殘酷回應，三孩落地疊加長時間居家不僅期待中的嬰兒潮沒有出現，反而新生兒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這就折射出，疫情并沒有扭轉本就持續下滑的生育趨勢，由此導致的經濟停滯還讓大家對未來收入預期更悲觀，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敢生了。

以一個四線城市普通三胎家庭的實際開支來說，每月超過4000塊錢的房貸，一家七口人每日生活費以最保守的100元開支計算，上小學的孩子沒有學費課外輔導班按每月1000元計算，幼兒園小朋友學費加食宿費用按2000元計算，三胎幼兒奶粉、尿不濕等養育成本按1000元計算，這樣算下來一個月想要維持開支就得11000元。

在一個工資收入5000塊就幾乎是天花板的地區，就算夫妻二人的工資加起來都不一定夠每月開支，這還不算隨著孩子越來越大，五六年前房價最高峰接盤的三室一廳商品房已經無法滿足一家人的居住需求，沒辦法給每個孩子提供一間屬于自己的臥室。

時下，就算是經濟最發達區域深圳出臺的催生育兒補貼，生育完三個孩子累計可領37500元，充其量也就是免費贈送一個鼠標墊就像讓人組裝一臺電腦了。

人口負增長拐點的到來，開啟的將是人口總量長期減少、生育持續低迷的漫長周期，沉重的房貸、教育、醫療、養老負擔以及996的存在，已經耗盡了年輕人的太多精力，未來能夠預期獲得的收入不足以負擔潛在開支之后，單純出臺錦上添花的催生“毛毛雨”已經提不起年輕人生育的底氣，唯有從根本上卸掉壓在年輕人身上的幾座大山，讓大家對生活充滿希望感受到幸福，才能徹底扭轉不敢生的悲觀預期。

一句話，想提高大家的生育意愿，就必須把時間和精力還給老百姓，保障老百姓生活的質量，保障正當的生活權利，降低生育、養育、教育成本，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完善社會保障制度，解決老百姓的后顧之憂，不再將人口視為紅利，切實從保障老百姓生存的階段提振為保障老百姓生活的階段，才可以真正釋放年輕人的天性。

年輕人不是不想生，而是不敢生、生不起，或許，這才是比邁入人口負增長周期、比人口總數持續減少更可怕的現實存在。

關鍵詞： 人口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