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北上廣又逃回北上廣，北漂、滬漂又回籠漂，這些折騰的背后，多少說明還是有一些幻想。

冰川思想庫特約撰稿丨青柳

最近關于所謂“回籠漂”的討論又開始了。所謂“回籠漂”，就是指逃離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之后，又回來繼續當北漂、滬漂了。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我在北京生活好些年了，這么些年身邊也有很多人漂來又漂走，也看了很多關于走還是留的討論。

在這里，我分享一些他們的故事和自己的觀察。走與留只是選擇，沒有對錯。

從北漂到北漂

這是我一位同學，就叫她小舒吧。她是很典型的好學生，很乖巧，成績也很好。研究生是保送的，找工作也很順利，簽了一家北京的一家大央企，在CBD落地飄窗辦公室上班。

我覺得以她的個性，加上工作屬性，應該可以干到退休吧。但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說，她要去香港了。

我本能地想要祝賀她，去香港，這多半是外派了。結果她說：“我辭職了，和我老公去香港。”

我才知道，這時她已經結婚了，嫁給了一個香港人，很有錢。而她其實很煩她的工作，沒完沒了的材料、會議，而且職業發展幾乎沒太大可能，不過是熬年限，一個乖學生的底線終于被擊穿。

她很快就辦完了手續，飄然一身去遠赴香港了。其實她是典型的北方人，但還是走得很堅決。

兩年后的一天，我收到她的信息：“出來吃個飯呀，我回北京工作了。”這讓我很驚訝，嫁入豪門的她居然回來了？

飯局上，她跟我吐槽了一系列的不如意。文化差異太大，工作環境不同，有很多很多的不適應。

“你能理解，要花一整天的時間陪公公婆婆吃飯嗎？三天兩頭家庭聚會，這有多煩人嗎？吃得我筋疲力盡。”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圖/圖蟲創意

可能很多離開一線城市的人，都覺得回到一個安逸的環境是一個退路——當然我這位同學有點特殊，逃離北上廣去香港聽著也怪怪的。但在香港，她確實活在一個以家庭為圓心的生活圈子，很輕松，但是也很枯燥，而且沒什么價值感。

其實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這種生活，很多時候人們高估了自己。從小，我們就沒有活在鼓勵隨遇而安的空間里，我們常見的是一種自虐式的成功學。比如懸梁刺股，努力戰勝生理本能，去迎接成功，這才是習慣的。

如今，她又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這遠不如上一份工作，領導和同事都不太理想，每次吃飯，她對工作環境都是破口大罵。但感覺她的狀態還可以，最起碼職場的不滿總是能發泄的，但家里受的氣，只怕都沒地方說。

據小舒說，離開北京多半是一條單行道，再回來時想比之前更好幾乎沒有可能。“你不知道我這次找工作有多難，投五六十個簡歷才面一個。”她要很努力，才能回到她之前的職業軌跡。這就是大城市，離開要付出代價，回來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離開了，還把戶口遷出

再說一位我的大哥，就叫他老夏吧。他大我好幾歲，也是當年在老家帶我到處溜達的，他離開北京簡直不可思議。

老夏雖然放蕩不羈，但很聰明，從小地方考上了一所北京的211。畢業后找了一個體制內工作，還落了戶。當然這沒法阻擋他向往自由的心，沒兩年就辭職了。之后就開始各種創業，似乎過得還不錯。

我到北京念書后，他有一次來學校請我吃飯，開的是個進口的高爾夫。引擎聲很大，一下打破了校園的寧靜。我想這輛車真是很符合他的人設，自由、生猛，關鍵是還不那么貴，仿佛一個低配版的《飛馳人生》。

▲《飛馳人生》劇照（圖/網絡）

每次見他，他幾乎都帶著不同的女朋友，年齡跨度也比較大。當然這我一點也不意外，他早已活成了我們家鄉小圈子里的傳說，他就應該活成這樣。在北京生活的人都不太容易，畢業、求職、結婚、買房，一步步很規矩，他就像個逆行者，全身散發著叛逆。

直到有一天，他說要離開北京了，回到老家。我倒也不意外，自由嘛，漂哪不是漂呢？

但他做了一個決定，即便不是違背祖訓的決定，也是父母想打斷腿的那種——把戶口從北京遷回老家。

“辦手續還挺麻煩，辦事的沒怎么辦過這種，還查了半天流程。”后來一次吃飯，他跟我們開玩笑說。但我們真的很難理解，怎么跟戶口有仇呢？據他說，他遷出戶口還拿到了十萬左右的補貼，但北京戶口的價格，添個零也不過分吧？

下次再見他，就是在他老家辦的婚禮上了。雖然他是新郎，但感覺氣質變了，頭也禿了，人也胖了。他從借來的奔馳里走出來，和當年那個從高爾夫里走出來的人完全不一樣，仿佛都有點局里局氣。

后來我聽到斷斷續續的消息，其實他這些年過得不太好。幾次投資失敗，包括一次在北京的房產投資結果也被套了，瀟灑終究會碰上現實的硬殼，北京是他的傷心地。戶口遷出，大概是一種負氣出走的行為藝術，雖然我至今還是很難理解。

不過據說他現在過得倒還算安穩。做著葡萄酒生意，開著直播帶貨，在老家過得倒也不算差。這當然和他曾經風馳電掣的生活不太一樣，但我想，老夏應該不會會來了。他在大城市遇到的挫折，可能是毀滅性的，至少是心氣。

放棄幻想，天地廣闊

我現在看我身邊來來去去的朋友，什么人過得舒服呢？沒有幻想的人。無論是對老家，還是對一線城市。

我的一位朋友，在北京待了幾年，料定“此生我買不起房”，果斷選擇了回老家。他從北京的名校畢業，加上離開的時候年紀不算大，很快在地方大企業找了一個工作。現在生活很輕松，也從不抱怨老家無聊，沒事就在朋友圈寫詩，估計下面應該有好些下屬趕來點贊。

還有一位朋友，走的學術路線，也基本認定北京的高校進不去，進去了也過得憋屈，果斷選擇了地方院校。他后來去了海南一所高校，安家費都不缺。現在沒事就在朋友圈曬娃在海邊挖螃蟹，當然非要說學術研究水平什么的估計要差點，但他估計不想那么多。

在大城市瘋狂卷的也有。我一位同學，這幾年就在北上廣的各種大廠輪著轉，跳槽過的公司兩只手要數不過來了，對非一線城市正眼都不瞥一眼。到現在也不結婚，當然性取向也正常，最近又在創業，在朋友圈瘋狂刷著自家產品。

▲上海市南浦大橋（圖/圖蟲創意）

當然，我也沒法窺探他們的心曲，我只能從平時的狀態去判斷，他們大體對自己的狀態還是滿意的。說實話，在現在這個社會，外面的目標太多，我們的能力太小，只能選擇非常明確的目標。

所謂錢多、事少、離家近，其實就是不可能三角。逃離北上廣又逃回北上廣，北漂、滬漂又回籠漂，這些折騰的背后，多少說明還是有一些幻想。要么幻想自己還有機會拼一把，要么幻想家鄉才是此心安處。

其實人生不太可能獲得那么多，真實的人生其實蠻殘酷的，只能獲得這個世界很小一部分的東西。沒有這個心理準備，放不下那么多，確實就會比較痛苦。

不過估計漂來漂去的討論還會繼續下去，很多人道理都懂，但放到自己身上選擇也沒那么容易。人生憂患識字始，人只要在思考，痛苦就會一直存在。

也希望每一個糾結的人，都能早點想明白，想通了，人生也會簡單。我記曾經去給一個同事暖房，房子就40多平，我們五六個人擠到要站不下。有人打趣他：“你要是回老家，這房可以換個別墅了。”

同事不屑一顧，“那破地方，誰去啊。”對，想明白就好，想明白就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忍受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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